“一分钱没掏，白捡300多万房子？”34岁的小谢自己都不信，可红本儿现在就在他枕头底下压着，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整夜睡不着。

故事得从2023年底说起。小谢在西安北郊开个小食品厂，机器一响就想扩大，可兜里只有订单没有现金。那天他骑着电动车去送货，鱼化寨旧路口等红灯，旁边一辆改装蹦蹦突然按喇叭，司机探出脑袋：“哟，老谢！”是五年前一起拉活的贾某，西装笔挺，头发抹得苍蝇都打滑。贾某说现在干金融，能帮他贷250万，不收手续费，只要配合一下。小谢一听，脑子里只剩“250万”三个大字，当场点头。

贾某的第一步是给他塞了个户口本，说贷款得先有套房，走个形式。小谢老家在上蔡县，爹妈把户口本拍照发过来，贾某拿过去鼓捣几天，递回一本“新”的。小谢翻开一看，章儿颜色比老家派出所的还鲜亮，他没多想，揣兜里继续忙活厂子。

2024年2月22号，贾某让他下载“i西安”，在手机上戳几下签了个购房合同。页面跳出一行红字：总价313万，贷款250万。小谢心里咯噔一下，贾某拍胸脯：“假的，帮你凑资产。”小谢信了，接着被带到朱雀大厦23楼见“谭总”。谭总递过一沓纸，让他签完别乱说话，转头领去17楼银行面签。第一次是某大行，没成；3月4号换浙商银行，成了。小谢晕乎乎又办两张银行卡，光大、浙商各一张，密码全按贾某说的设成一样。

3月8号，贾某让他上楼找“汇万家”的刘女士签借条。小谢一看金额89万，手抖。贾某微信语音秒回：“房东还的，跟你没关系。”小谢摁了手印。15号，刘女士留下他的身份证和两张银行卡，说放款要用。小谢晚上越想越慌，发微信说不玩了。贾某直接甩来一句：“房贷不用你还，真出事房子我接盘。”还发来一段视频，镜头里一辆玛莎拉蒂方向盘上放着购房合同，配文“兄弟稳”。小谢彻底踏实，关机睡觉。

3月18号，大戏开场。光大银行太白路支行，小谢被两个人一左一右夹着，手机叮叮当当响个不停。3万、10万、53万，数字像蹦爆米花一样跳进光大卡，又被指挥着转进浙商卡。下午三点半，短信提示250万到账，小谢刚咧嘴笑，两小时后钱又飞进一个叫“置诚资产监管”的账户。贾某微信秒回：“监管账户，正常。”第二天，15万到账再转出，小谢已经麻木，只记住数字：89万借条对上了，63万首付对上了，78330税钱也转给陌生人了。

3月21号，不动产登记中心，小谢第一次见到房东冯某。冯某戴个口罩，一句话没说，签完字就走。小谢连房子门朝哪边都没看清，红本儿就到手了。

接下来的日子像按了快进键。贾某9月真的给他贷下来50万经营贷，小谢还给工人发了工资。可第六个月开始，贾某不再往房贷卡里打钱。小谢一问，贾某说银行让延期两年，让他自己去谈。西大街支行跑了五六趟，延期没谈成，短信先来了：逾期两次，全部债务提前到期，246万本金加1万4利息，限八天内还清。小谢脑袋嗡的一声，回家媳妇当场摔了结婚证，老父亲在电话里哭：“咱家可咋办？”

小谢报警，雁塔经侦说“不够合同诈骗，更像贷款诈骗”，让他找贷款行所在地派出所。银行这边，行长王亮说材料当时看不出毛病，交易价313万也算合理，曲江的房子装修好，不能只看网价。至于户口本造假，王亮反问：“没有他本人点头，别人能拿他手机刷脸签字？”银行已经准备民事诉讼，却迟迟没起诉，小谢天天盯着法院短信，连垃圾广告都舍不得删。

记者跟着小谢跑了半个月，贾某失联，“谭总”蒸发，诚意万和说只是被借网签端口，大华永正说评估报告早交给中介了，可中介是谁没人肯认。最离谱的是那89万借款，刘女士说房东冯某做了担保，交易完就收回，欠条当场撕掉。可记者在房管局查到，313万房款3月25号已全部打进冯某账户。冯某电话接通一次，说了句“稍后回复”就再没声。

小谢掰着指头算账：房子市价最多160万，他却背了250万贷款，加上89万借款，里外里倒亏180万。更惨的是，食品厂因为断供被原料商停了账期，订单黄了一半。

11月15号下午，小谢抱着一摞材料走进西大街派出所，再次报案。值班民警让他先登记，说会研究。小谢走出大门，天已经黑了，他把羽绒服拉链拉到顶，还是觉得冷。

房子在龙湖紫都城，116平，钥匙他一次没摸过，门口可能都长草了。贷款短信每天7点准时响，比闹钟还准。

这事儿搁谁身上不迷糊？刷脸签字、假户口本、房东借钱、高价成交，一环扣一环，像提前写好的剧本。小谢现在最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受害人，还是共犯？

下一个被“零首付”馅饼砸中的人，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