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于湖南沅江之畔的“凤凰山古寺”,曾是少帅张学良诸多囚禁之地之一。他在此度过了长达一年零六个月的光阴。自1938年3月底至1939年9月,他于此地被软禁。
在张学良被囚禁于凤凰山之前,他刚刚从苏仙岭的监禁地转移至永兴。蒋介石频繁更迭张学良的监禁地点,其背后的原因显而易见:彼时正值抗日战争,他深怕因“逼迫蒋介石抗日”而被拘押的张学良会被他人解救。
迁至凤凰山之际,执掌张学良警卫之责的刘乙光及其同僚们皆深感忐忑。他们对于此前在苏仙岭上演的那一幕,至今仍心有余悸,记忆犹新。
“张副司令”。
张学良
尽管事后警卫迅速将军官团团围住,张学良却依旧面无表情,毫无异常之态。然而,刘乙光却感到了极大的惊恐。经调查,这位军官的身份更是令他们大吃一惊:他曾是张学良麾下东北炮兵队的一员,曾亲耳聆听张学良的教诲。调至郴州驻防后,他出任了炮兵团副团长的职务。
此后,刘乙光以及负责监押张学良的所有特务均陷入了极大的恐慌。刘乙光心中忧虑,想道:“一旦这些东北军军官得知张副司令的藏身之处并联合起来,试图进行营救,那我们区区一个宪兵连和特务队,又怎能与之抗衡?”
自接手监管张学良的重任,他深知自己的一生将与这位威名赫赫的大将军紧密相连。此前,特务头子戴笠曾暗示,只要他出色完成看管任务,有望晋升一级。戴笠的言外之意显然是警告他:若看管任务出现任何纰漏,他将难以逃脱惩罚。
正是由于刘乙光等人的过度恐慌,张学良在敬礼事件之后,才被迫更换囚禁地点,最终被转移至凤凰山进行监禁。
凤凰山之巅的凤凰寺始建于明朝,虽非名寺,却自有一份静谧与雅致。当张学良与于凤至等人抵达此处时,这座历经百年沧桑的古寺已显得破败不堪。
经过一番精心整修,张学良与于凤至夫妇便搬入了寺庙之中。他们的卧室位于寺内的玉皇楼下方,这座楼与天主堂巧妙地融为一体。
凤凰寺
为使张学良的生活不至于过于单调,刘乙光在修缮张学良夫妇所居小楼之际,还将楼前的一块开阔地精心打造成了一片网球场。
张学良对凤凰山的景致似乎颇为满意,他兴致勃勃地计划在山中建造一座“望江楼”以及一座“天桥”。
此刻的于凤至内心却颇感不同,习惯了养尊处优生活的她,实在难以承受这份艰难与困苦。因此,在颠簸一路抵达凤凰山之后,她的面容上几乎难以寻觅到一丝笑意。
张学良当时仍旧对蒋介石抱持着一线希望,他深信:在这外敌压境、全民奋起抗日的危急时刻,蒋介石终将归还他的自由,允许他率军投身抗日救亡的伟大事业。
望见凤凰山绵延的翠绿山峦与清澈流水,张学良便自我激励道:“青山永驻,碧水长流,只要生命的火焰未曾熄灭,我张学良定能迎来拨云见日之时。”
在自我鼓励一番之后,张学良的心情倒是轻松了许多,他悠然自得地徜徉于山水之间,观赏着日落与日出的壮丽景色。于凤至见到这一幕,忍不住赞叹道:“汉卿,你似乎比从前成熟了许多,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张学良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未置一词。唯有他自己深知,胸中依旧燃烧着不屈不挠的火焰,而这火焰,相较于往昔,埋得更深,藏得更沉。面对国仇家恨,全民抗日的浪潮中,作为一个曾经的东北少帅,他怎能真的心如止水呢!
张学良、蒋介石
张学良命刘乙光购置地图并悬挂于室,闲暇之余,他便与刘乙光探讨战局走向。每当报纸送达,张学良便紧握手中,逐字逐句地研读,唯恐遗漏了与抗日相关的任何一丝信息。鉴于凤凰山地处偏远,他收到的报纸已是十数日前的旧报。
面对连续的失利,张学良的情绪愈发低落。刘乙光常见他紧握着报纸感慨:“连连失利,这仗何时才能取胜?”这时,周围的警卫也纷纷窃窃私语,但鉴于战事由蒋介石主导,他们的讨论都显得格外谨慎。每当提及指挥层的问题,张学良总是缄默不言,只是默默地摇头,长叹一声。
张学良比警卫更谨慎。
即便是在抗战最为繁忙、混乱的关头,蒋介石也未曾忘记他所管辖的这位“东北虎”——张学良。他时常亲自向国民党军令部和军统局下达指示,务必保障张学良的安全。
鉴于蒋介石的反复叮嘱,刘乙光等人只得在凤凰山顶紧急构筑了一座高射炮台,并配备了一门高射炮;此外,他们还在凤凰寺右侧的低洼地带开挖了一个防空设施。
完工之际,刘乙光特邀张学良莅临审视成果。张学良目睹后,凄然一笑,感慨道:“蒋先生对我真乃关怀备至……”言辞间,他心中暗想:“看来,短时间内,他是不打算让我离开的。”
张学良深知自己的言行无不处于蒋介石的严密监视之中,因此,即便内心深处充满了忧虑与痛苦,他亦绝不在刘乙光及特务们的面前流露分毫。
张学良毕竟凡胎肉身,亦需适时抒发心绪。若长期压抑,恐招致重疾。在凤凰山居留期间,他排解情绪的主要方式便是垂钓。在船工杨绍泉的指引下,他尝试使用竹筒捕鱼。此一原始捕鱼之法颇为灵验,每次投掷竹筒,总能有所收获。捕获的鱼儿,重量多在六七斤之间,更有重达一二十斤的大鱼,源源不断地被拉上船来。
有时,张学良仅需一个上午便能在钓鱼中收获几十条鱼。
在每一次的捕鱼活动中,刘乙光所率领的特务队总会租赁数艘小船,停靠在不远处的水域。每当目睹张学良成功捕获到鱼,他们亦随之感到喜悦。毕竟,这预示着:入夜之后,他们都将能享用美味的鱼肉。
“多吃些,这都是我亲手捕来的,这鱼可是滋补身心的佳品啊!”
每当于凤至目睹丈夫如此开心,她总会忍不住娇嗔道:“瞧你那副乐滋滋的模样……”
张学良、于凤至
湖南的春夏时节,往往被绵绵细雨所笼罩,连绵的阴雨使得钓鱼活动难以进行。在这样的日子里,张学良的心情尤为沉重。人一旦闲暇下来,思绪便会如潮水般涌动,更别提张学良这样心中满怀大事的人了。
1938年夏日,张学良在寺庙中闭关多日,心情愈发低落。他开始频繁地攀爬至“望江楼”之上,凝望着远处的山脉,陷入沉思。
一日清晨,于凤至醒来,却发现张学良踪迹全无。她便撑起伞,前往望江楼寻觅丈夫的踪影,心中猜想:他必定在此处。
穿越天桥,登临望江楼,于凤至立刻见到张学良站在楼头,若有所思。两人并肩远望,细雨绵绵,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压抑。片刻之后,于凤至回眸注视着丈夫:“汉卿,你在沉思些什么?”
张学良闻言,却并未回应,只是木然地凝视着远方的山脉。良久,他才缓缓动身,缓缓开口:“我心中所思,唯有奉天、北平、南京。”言罢,张学良的眼眸中已泛起泪光。
听闻此言,于凤至心中涌起一股酸涩,不愿再触动丈夫的不悦,便迅速转过头,目光投向了碧江上飘扬的渔帆。
此刻的张学良,已彻底无法遏制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他愤慨地言道:
“我张学良最为显著的缺陷便是过于轻信他人,一切的败局,正是源于这‘轻信’二字。若是在西安事变时,我能不那么轻易地相信蒋介石的空头承诺,或者多采纳一句虎城和周先生(周恩来)的忠告,今日的处境恐怕不至于如此凄凉!”
张学良、宋霭龄、于凤至、宋美龄以及蒋介石,这五位历史人物,在我国近现代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汉卿!”于凤至急忙呼喊,试图阻止他的言语,同时紧张地环顾四周。幸好,望江楼中唯有他们二人。然而,她的心仍旧无法平静,此刻他们的生死似乎掌握在他人手中,怎能轻易言语呢!
面对夫人的制止,张学良的情绪愈发高涨,他激动地高声喊道:
“九一八事变,我曾盲目追随老蒋,刀枪入库,未加抵抗,最终沦为全民唾弃的不抵抗将军。随后,他又诱导我独自承担所有责任,我再次轻信了他的谎言,终至被迫下野,远赴海外。他正是抓住了我轻信的致命弱点,未来不知我还会陷入何种困境!”
于凤至心中惊恐不已,她急切地含泪哀求:“汉卿,请不要再说下去了,现在绝非谈论此事的时机。”
凤至女士的话语,终于使张学良恢复了些许理智。恰在此时,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目光投向楼梯口:登楼而来的是船工杨绍泉,他此行正是来询问张学良今日是否打算前往钓鱼。
恰逢其时,杨绍泉兴高采烈地奔来,不假思索便开口道:“张司令,今日您……”
张学良此刻怒火中烧,听闻那声“张司令”,他顿时情绪失控,怒斥道:“我哪是什么司令?你难道不知,我早已被蒋介石剥夺了职务,贬为闲职!此后,严禁再称呼我为‘司令’,只准叫我‘张老板’或‘张老百姓’!”
杨绍泉坦言,“张司令”之称乃他人所赠,他未曾料想,这一称呼竟会激怒张学良。顿时,他惊慌失措地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张学良怒气犹在,紧接着说道:
“但请务必明白,‘张老板’与‘蒋老板’实为二人,我张老板乃一心爱国之人!”
杨绍泉目睹此景,张学良在说出那句话时,眼眶泛泪,那一瞬间,他愈发感到手足无措。于凤至巧妙地投给他一个眼色,他才匆忙转身,惶恐不安地逃开。
在杨绍泉的回忆里,这成为了张学良对他唯一一次动怒的经历。往常,张学良对他总是和颜悦色,友好至极。每逢垂钓之乐,张学良总会特意与他同席而坐,共进餐点。杨绍泉始终铭记,张学良性情温和,重情重义。
杨绍泉又岂能料到:他之所以陷入软禁的境地,竟然正是因为他重情重义!
张学良素以重情义著称,这在当时已成为众所周知的事实。正因如此,即便他被囚禁于湖南凤凰这一偏远之地,依旧有至交好友不辞劳苦前来看望。史料明确记载,在张学良寓居凤凰寺期间,国民党要员戴笠、莫德惠、张治中、王新横、张严佛等,均曾亲自前往凤凰寺探望张学良。
在这些探访之中,张学良最为欣喜的莫过于张治中的莅临。
1938年9月,张治中从淞沪前线的战火中转任湖南省主席。在赴湘西进行视察的途中,他特地攀登凤凰山,探望了张学良。
张治中,张学良的旧友,始终被张学良视为深交。其之所以享有此誉,乃因在众多国民党要员之中,他以其坦率、诚恳与正直著称。
在凤凰寺的会面之前,张治中与张学良的最后一次晤面,发生在西安事变之后,那是在张学良陪同蒋介石抵达南京的翌日。每当回想起那次相会,张治中内心便涌起一股不安。彼时,他已经得知蒋介石不会允许张学良返回西安。然而,鉴于当时“京中气氛颇为紧张”,作为张学良的知己,张治中亦不敢公开发声为他辩护。
或许正因内心的忧虑挥之不去,他在巡视之际毅然决然地前去看望张学良。此次拜访,他还特意为张学良准备了数十只母鸡,以期为他们补充体力。
听闻张治中将前来拜访,张学良兴奋至极,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的激动并非仅仅源于久违的“老友重逢”,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张治中彼时身为抗日名将,张学良深知他能够提供自己迫切想要了解的所有关于抗战的宝贵信息。
在那日与张治中相遇之际,张学良兴奋不已,他快步上前,紧紧地拥抱着他,激动地连声呼唤:“文伯兄!文伯兄!”一番简短的寒暄过后,两人便立刻陷入了对抗战局势的热烈讨论之中。
张治中
张治中向张学良传达了日军接连占领开封、郑州、合肥、安庆及湖口的战况,并逼近武汉的消息。听闻此情此景,张学良的面容随即笼罩上一层凝重之色。
张治中继续道:
“代价之重,实属罕见。六月间,为了抵御日军的进犯,委座亲自下达命令,炸毁黄河上的铁路桥梁,并掘开花园口黄河大堤,导致豫、皖、苏三省的44个县遭受水灾,89万民众无辜丧生,数百万人被迫背井离乡。然而,日军并未因此受阻,转而借长江水路之便,溯流而上进攻武汉,其凶猛之态,令人畏惧。”
得知此事后,张学良眼中泪光闪烁,片刻的寂静之后,他询问道:“兄长以为,武汉能否成功防御?”
张治中听罢,连连摆手道:“这可真是不易预料,然而,就兵力对比而言,我方人数是敌方的数倍,日本人若图谋进攻,恐怕并非易事。”
闻言,张学良心头稍显宽松,他长叹一声:“武汉万万不能再落入敌手,否则民众的抗日意志必会受到严重影响!”
谈话间,张学良情绪激昂,猛地一拍桌面,将茶杯重重放置其中:“正当国家多事之秋,何故将我拘禁?若能早日重获自由,我愿投身抗战,不论何种贡献,在所不辞!”
张治中凝视着额头上青筋暴起的张学良,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张学良身上背负着国仇家恨,更有日本人夺去其父命的血海深仇。在这场抗日救国的浪潮中,张学良的内心比任何人都更渴望投身战场,挥洒热血。
片刻沉默之后,张学良迫切地追问:“文伯兄,请你坦诚相告,委员长是否曾提及让我投身抗战?”
张学良所提出的疑问,恰是张治中最不愿触及的难题。在他所掌握的信息中,蒋介石不仅无意让张学良投身抗日,即便放其自由,亦是遥不可及之事。沉吟片刻,张治中以微微摇头回应。
“我深知你的心境。当前正值全民抗敌的关键时期,国家急需各类人才,像你这样满怀热血的将领,理应投身沙场,为国家效力。然而,我必须坦诚相告,委员长至今未曾提及派遣你外出的事宜。”
言罢,张治中黯然神伤,低垂了头,目光落在手边的茶杯上。张学良闻言,忍不住挺身而起,情绪激昂地回应道:
“纵然我张学良犯有欺天之错,却也应当被赋予在战场上戴罪立功的机会。昔日在西安,他对我立下重誓,承诺让我领导东北军,整饬军纪,备战抗战。然而,今时今日,他却将我弃置于这偏远的古寺之中,对我置若罔闻。”
随着话语的激昂,张学良的眼眸中渐渐涌满了泪水。张治中一边努力平抚他的情绪,一边诚挚地给予安慰。事实上,不仅他本人对张学良的遭遇感同身受,政府中的其他同仁亦无不对他抱以深深的同情。
西安事变报道
在此次探望即将落幕之际,张学良特意挥毫泼墨,书写一封简短的书信,托付张治中转交于蒋介石。信中言辞恳切,表达了他请缨抗敌的强烈愿望。将信件交付张治中时,张学良郑重其事地叮嘱:“务必记得将此信转交给蒋介石!”
张治中接过信件,点头示意,语气坚定地说:“汉卿请安心,我定当负责将此信亲手交予委员长。”说罢,他慎重地将信件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入信封,然后将其妥善地藏进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
张学良心中喜悦,临别之际,张治中向他言道:“或许不过三两个月,你我便能在抗日前线重逢。”
目送张治中离去,张学良竟又返回至二人昔日交谈之地,久久陷入沉思。随后,他挥毫泼墨,创作出了那首后来被收录进地方乡土教材的《自我遗憾作》。
“碧空万里映孤影,故人征途遥无尽头。青春渐逝鬓角添霜,唯有春风依旧如初。”
张治中离去的瞬间,广州陷落的消息迅速传至张学良耳畔。紧接着,武汉的沦陷也随之传来。张学良目睹报纸上显眼的“武汉失守”四个大字,震惊至极,竟长时间无言以对。而这,距离他与张治中在寺庙中深入探讨武汉局势,不过短短一个月时光。
在那段漫长的时间里,张学良未能等来蒋介石的回应,夜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他的言语日渐稀少,整日沉浸在忧郁之中,不再垂钓,取消了所有的体育活动,甚至鲜少踏足望江楼,他整日仅是静静地坐在寺中,凝视着那空旷的殿堂,沉思默想。
随着秋日的落幕,凤凰山的寒风愈发刺骨,树梢上的金黄叶片在风中瑟瑟发抖,发出单调而凄凉的沙沙声。张学良常将这沙沙的哀鸣,幻化成了战场上刀光剑影的厮杀之声……
随着冬日的脚步渐近,张学良仍未收到蒋介石任何答复的只字片语,他的心绪愈发沉重,抑郁之感油然而生。
凤凰山的冬日寒风凛冽,然而张学良却时常在这寒冷时分,冒着细雨,身披蓑衣,前往江边垂钓。尽管他未曾有所收获,那是因为他每日只是枯坐江边,从未有过拉动竹筒的举动……
张学良垂钓沅江
经过漫长的等待,于凤至终究禁止了他前往江心“垂钓”。她不愿目睹他的小舟在浩渺江面孤零零地漂荡,那般景象,每一瞥都会触动她内心的痛楚。
为缓解丈夫的忧虑,于凤至勉力振作,怀抱病弱之躯,每日携张学良游赏山景。城西北唐代的龙兴寺,凤凰山周边的林荫处,都见证了他们一同漫步的足迹。她试图以自己的柔情与关怀,为丈夫心头的阴云拂去。
刘乙光等人亦渐渐明了了他们应采取的行动。他们心中思忖:既然张学良的抑郁源于抗日之事,那么“解铃还需系铃人”,唯有借助抗日之力,方能治愈他的忧虑。
刘乙光在城中购置了一张全新的地图,并更换了之。跟随张学良多年的应副官则转任作战参谋,与他一同仔细研究地图。此法果然奏效,张学良迅速被激发起兴趣,他一边钻研地图,一边讨论战事,并对战局未来的走向进行预测。有时,应副官甚至会与张学良就如何部署兵力发生争执,这使得张学良的情绪愈发高涨。
1939年上半年,张学良,这位始终关注抗日救国的将领,毅然拿起笔杆,化身为战士。他激励昔日的部下奋勇杀敌,严厉斥责那些背叛的臣子,并对抗日局势进行了深入分析。
获悉旧部鲍文樾在无法抵挡汪精卫的游说下,选择投奔南京,沦为汉奸,且担任了汪伪政权的“河南省主席”一职。于是,他挥毫泼墨,给鲍文樾寄去一封长信,郑重提醒他务必认清当前局势,切勿投身于邪恶势力之中。
获悉前部属刘多荃率领东北健儿在战场上与日军激战,屡建奇功,张学良激动不已,挥毫泼墨,笔走龙蛇。
“听闻诸位战功显赫,即便我隐居于深山之中,亦深感欣慰……期盼兄等继续奋勇抗日,为东北的民众争得一口气……”
刘多荃
少帅张学良堪称东北军的灵魂人物,其信件的影响力自不待言。蒋介石洞悉此中关键,便屡次敦促戴笠,催促张学良多加笔墨。
自凤凰传来的书信络绎不绝,每一封都如此迫切地渴望抵达东北军战士们手中,张学良渴望亲赴抗日前线的情感亦同样迫切。对于每一位投身抗日的东北将士,他都不吝啬笔墨,亲自写信以激励和鼓舞他们。每当收到他们的来信,他也会不假思索地迅速作出回应。
随着信件数量的不断增加,张学良时常需至深夜方才停笔。于凤至担心他过度劳累,便劝他务必重视休息。然而,张学良听闻此言,却轻轻摇头回应。
“战士们日夜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牺牲生命,而我只需挥毫泼墨,何来劳累之感?”
负责递送张学良信件的许建业,每次都携带着一包满满的信件前往县城。刘乙光见到这一幕,总爱半开玩笑地调侃道:“瞧这沅陵邮电所,似乎要成为副司令的私人专属了。”
左为刘乙光
1939年7月,沅江流域突遭暴雨袭击,洪水肆虐,无数民众深受其害。在这场洪灾中,通讯线路中断,张学良不得已暂停了手中的笔耕。
张学良登上山巅,目睹江水肆虐,摧毁了房屋,卷走了耕牛,村民们四处奔逃,景象令人心碎。未经与刘乙光商议,他即刻命令副官召集警卫,表示自己需要发表一番训话。
当日,张学良朗声对整齐排列在殿内的二十余名警卫宣告:
“洪水肆虐,众多百姓遭受水患之苦。我们身着衣裳、饱食暖腹,这一切皆赖百姓辛勤劳作。眼见百姓身处困境,我们岂能坐视不救?!”
警卫们大多出身贫寒,听闻张学良此言,无不情绪激昂,纷纷表示应即刻启程下山。目睹警卫们的同理心,张学良续道:
“没错,你们速速下山进行救援,拯救那些被洪水围困的百姓。每成功救助一人,我将当场发放五块大洋作为奖励。”
张学良话音刚落,警卫们便不顾倾盆大雨,纷纷涌下山坡。他们毫不犹豫地跃入江中,奋力营救被困的民众。短短半小时内,他们成功将所有被困者救上岸,安全抵达岸边。
历经生死一线后,民众纷纷俯身跪地,向山顶虔诚磕首。待得确认众百姓均安然无恙,一直紧握伞柄、在寺墙之畔默默关注的张学良方才松了一口气,转身步入了屋内。
凤凰寺张学良塑像
“显而易见,真正为民众谋福祉的人寥寥无几,我不过是尽绵薄之力,百姓却对我充满感激之情。”
当地百姓或许不知,他们敬奉为“活菩萨”的张学良,不久便将不得不结束在凤凰山的旅程。
1939年四月,日军已攻占武汉,战火随之蔓延至长江中下游地区,直至汉水流域。随着武汉的陷落,长沙遂成为华中战场的核心前沿战略要地。这一变化无疑使得湖南的局势变得愈发紧张。
当日军正密谋入侵湖南之际,军统局特务首脑戴笠及其贴身副官王鲁翘,竟意外地出现在了凤凰山之巅。
张学良久未与戴笠谋面,重逢之际,两人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疏离感。
戴笠观察到,短短三年的软禁生活,竟使得张学良这位昔日“英姿焕发的少帅”,变成了一个“显露出老态,甚至出现了谢顶征兆的中年人”。促使他如此快速老去的,并非岁月的流逝,而是“被遗弃与囚禁所带来的折磨”。
张学良惊讶地发现,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军统局长的容颜已变得让他几乎难以辨认。戴笠那本就冷峻的面庞,因多日未刮胡须,络腮胡显得格外狰狞,令人不寒而栗。他那双少有笑意的眼眸布满了血丝,透露出一种经久折磨的疲惫之色。
两人几乎同时萌生了对方的心疼之情,然而,他们的交谈依旧保持着冷静,并未掺杂过多的情感,而是直接切入抗日这一严肃话题。落座之后,戴笠便开始谈论起时下的抗日战局。
虽然已失去半壁江山,但他仍需设法摧毁汪精卫的政权。
张学良在交谈中突然提及了日前警卫所谈起的“火烧长沙”一事,戴笠听后不禁长叹一声,感慨道:“这确是实情,那场火势蔓延,令人心惊肉跳,许多人都纷纷要求追究责任。张文伯(张治中)已被免去职务,但保留留任,他在湖南的日子恐怕不会太长了。”
长沙文夕大火
听闻此言,张学良再度遭受心绞痛的折磨,他心中暗想:张治中恐怕和他遭遇相同,成为了替罪之羊。
翌日登临凤凰山之际,戴笠即刻逐一召见负责看管张学良的全体人员。在与每位人员交谈的过程中,副官在一旁细致地做着笔记。直至所有访谈告一段落,王鲁翘的笔记已然累积成厚实的一本。戴笠翻阅过后,对副官指示道:“请你回去后细心整理,再将报告呈交委座。”
戴笠深感困惑,在国难当头的此刻,蒋介石为何对张学良的行踪如此关注?尽管不解,他仍需遵从指令,竭尽全力确保一切令蒋介石满意。
蒋介石与戴笠
两天之后,戴笠在告别张学良时提醒道:湖南的局势变幻莫测,我们可能需要再次做好迁移的准备。尽管张学良对此已有预感,但在确切的告知下,他仍旧显得有些惊讶:“又要迁移,我们该迁往何方?”
戴笠瞥了张学良一眼,接着说道:“此事还需向委座请示,待局势明朗后再作定夺。”
张学良闻言,便缄默不语。他心中暗忖:“身处囹圄之人,又怎可能自主抉择其牢笼?”
戴笠离去之后,湖南的局势愈发紧张,众人皆知,他们即将告别这片凤凰山的土地。于是,张学良频繁造访望江楼,对这片土地的情感愈发深厚,难以割舍。
不久后,戴笠的身影尚未远去,一封电报便已抵达凤凰寺:“张学良一行人马即将启程,离开沅陵,目的地为贵州的省会贵阳。”
电报中具体指明了转移的路径,即:从沅陵出发,途经辰溪、芷江、玉屏、黄平,最终抵达贵阳。
随着戴笠的电报传至,张学良在凤凰寺度过的长达一年又六个月的流放生活亦宣告落幕。随之而来的,将是新一轮的艰辛征程。
张学良·蒋介石
离别凤凰山之际,张学良不禁回首一望,那座并不显眼的山峦。他发现,从远处望去,其轮廓竟宛如一只展翅欲翔的凤凰。遗憾的是,这只凤凰终究无法翱翔天际,高飞远去……